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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請假大半個月之久的時歸回來了!

貪汙一案持續了這麽久, 但凡是在朝廷做官的,家裏人多多少少都有聽過這事,知道這事了,自然避不開司禮監掌印去。

下班的孩子們對時歸本就情緒覆雜。

一來是忌憚她的背景, 二來也震撼於她入學第一天就跟人打架, 三來更有時序對她的百般呵護在意……

總之從她擔著時序女兒的名頭起, 便註定了會收到無數不同的打量, 也不一定能明確分為好壞, 但一定會比普通人覆雜些。

這次的大案裏,司禮監又承擔了如此大的責任, 驚嚇緊張的人們難免會對與之有關的人多些關註。

而時歸, 一個曾多次出入司禮監的人, 很難被人們忽視去。

只在時歸走進官學時,她來上學的消息就傳出去了,待她走進下班,只見大半個班上的學生都圍在門口,看她的目光毫不亞於看什麽稀釋珍寶, 又震驚又稀罕。

可憐周蘭湘只慢了一步,就被同窗們擋在最後,任她如何蹦跳叫喊,也難以在人群中尋出一條路來。

氣得她跺著腳, 險些直接爬到桌上去。

時歸被熱情的同窗們嚇住了, 止步在門口, 半天不敢上前。

半晌,她才忍不住說一聲:“大家, 這是在看什麽?”

“時歸,你回來了。”說話的是一個與時歸沒什麽交情的男孩, 他動作麻利,有幸站在人群最前面。

時歸也只記得他的名字,叫於少軒。

她與於少軒雖不熟,畢竟是一起念過書的同窗,總不好無視了對方的打招呼,於是她點點頭:“我回來了,於少軒。”

“你認得我?”於少軒卻驚訝了。

時歸頓了一下,猶疑著:“我們……不是都在下班嗎?我不應該認得你嗎?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!”也不知於少軒想到了什麽,臉上情緒忽然變得強烈起來,眉眼間帶了明顯的高興。

“你之前都不跟大家說話,我還以為你是不願搭理我們,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,你記得我誒!”

“……啊?”時歸茫然了。

“我沒有不願搭理你們,我還以為——”她沈默一瞬,斷斷續續說道,“還以為你們想與我劃清界限,這才不好打擾。”

“怎麽可能!”於少軒當即反駁,“我們才沒有與你劃界限。”

他正想叫冤,腦海中卻是靈光一閃,說話驀得結巴起來:“可能、可能最一開始,是有一點避著你,那不是田中吉他們惹你不高興,全家都被問罪了,我們也是害怕跟田中吉他們一樣……”

小孩子容易胡思亂想,又難免受到大人的影響,他們與時歸從無交集,自然對她多有誤會。

可一日日的同窗下來,他們也漸漸發現——

原來司禮監掌印的女兒,與他們也沒有太大不同嘛。

一樣的吃喝玩睡,一樣的為功課煩惱,一樣的小考考砸,一樣畏懼夫子、要挨夫子的訓斥……

時歸與他們雖無交集,可跟六公主許錦歡之流相處得很好,也是話不多的樣子,格外有耐心,笑起來溫溫柔柔的,好生可愛。

打那時起,就有人想跟時歸交朋友了。

可惜一直沒尋到好機會。

時歸知道,她與下班的學生一直不熟,雖有大家不與她說話的緣故,但她同樣沒有想過主動破冰。

兩邊人都不肯主動,那始終陌路也是應當。

她曾經幾度猜想,是不是小孩子都排外,又對她生不起喜歡,這才多有躲避。

卻不想,躲避確是有的,但後面就少了起來,更多人竟與她抱有一樣的想法。

這不於少軒順勢道:“後來我一直想跟你說話,可又怕你討厭我。”

他之前總說,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,他瞧著時歸就正好。

唔……可是她爹是時掌印。

想到時序那能生吞小孩的傳言,於少軒面上一僵,剛升起的一點情愫頓時消了個幹凈,他狠狠甩了甩腦袋,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——

還是算了!他肯定打不過時掌印。

時歸並不知道他在頃刻間的諸多念頭,稍微歪了下頭,認真道:“我沒有討厭你。”

“我也不討厭其他人,我只不喜歡田中吉他們,剩下的就沒有了。”

“如果,我是說如果。”時歸思量道,“你們對我沒有偏見,也不說我爹的壞話,我們不妨試著做朋友。”

“阿爹之前就說,叫我多認識些玩伴,你們若是不介意的話,以後我能邀請你們去阿爹的莊子裏玩嗎?”

“當然可以!”於少軒第一個響應。

在他之後,答應聲接二連三,有小姑娘聲音小,就特意湊到時歸跟前來,細細道一聲:“時歸,你也要邀請我哦。”

“好,徐萱。”時歸笑著點頭。

好不容易把堵在門口的同窗勸走了,時歸可算能進門,然而她沒走兩步,又被一臉不悅的周蘭湘堵住了去路。

許久不見,她再見周蘭湘竟有幾分懷念來:“湘湘,好久不見。”

“好久不見。”周蘭湘勉強答應了一聲,實在忍不住,追問道,“時歸,你要跟其他人做朋友了嗎?”

“那你有了那麽多新朋友,你還要我嗎?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嗎?”

單看她表情,活似生了什麽大事似的。

可聽了她的話,時歸又不住捂嘴笑:“當然是啦!”

“你是我第一個朋友誒,我肯定要跟你一直好下去的,湘湘你想到哪裏去了……”

時歸可是連時序都能哄的找不著北,何況是個五六歲的孩子,不過三言兩語,就叫周蘭湘重新揚起笑容。

“我就知道,時歸你肯定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!”

一群小孩兒沒能高興多久,教習們就來了,抱著厚厚一摞試卷,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學生們心尖尖上。

“大家都來齊了啊。”教習環顧一周,緩緩道,“那這月的小考,就開始吧。”

自拿到試卷,時歸就無可避免地苦起臉來,只因整張試卷上的內容,她只前幾題聽過,剩下的她請假在家,那是連課也沒上過的,且阿爹兄長們都忙,也沒人教她。

有那麽瞬間,時歸甚至想徹底不寫了。

只她又怕再被夫子們罵得狗血淋頭,只能硬著頭皮抓起筆,抓耳撓腮許久,才在試卷上落下第一筆。

時歸練字的時間雖不算短,但因她基礎薄弱,在寫字上的劣勢還是很明顯的,便是現在勉強能寫出規整、讓人看清的字來了,可速度是怎麽也提不上來。

像別人在同樣的時間裏,能將試卷寫得滿滿當當的,而她才只答完第一道題,第二道剛開了個頭,教習們就來收卷了。

“啊——”無需教習批閱,時歸就先想到了她的下場。

看著臺上已開始閱卷的教習們,時歸躊躇許久,第一次與人交頭接耳:“湘湘——”

得益於太子殿下的提議,可是方便了時歸當下的取經,她在心裏默默念了句太子殿下的好。

“怎麽?”周蘭湘同樣用氣音說道。

“我就是想問問,一會兒夫子批評我時,我要怎樣說,才能讓夫子消氣呀?”

“這個我熟呀!”周蘭湘晃著腦袋,一本正經地傳授著她的經驗,說到激動處,險些控制不住音量。

也幸好閱卷時沒有紀律要求,不然她早該把夫子們引來了。

教習們批閱了一個多時辰的試卷,時歸就與周蘭湘請教了一個時辰。

從虛心受教到誠懇道歉,再到勵志勤學,每一個步驟都有專用話術,堪稱絕妙。

時歸也適當整理出一套得體的話語來,坐直身體,時刻準備著上臺挨罵。

果不其然,這次被提點的,又是她與周蘭湘,一前一後,誰也不落下。

正當兩個小人在教習桌前站定,蔫頭蔫腦地準備挨罵時,卻聽教習輕笑一聲:“擡起頭來,這次可不是訓斥你們的。”

嗯?

兩人同時擡頭。

這時,姬教習接過話來:“雖然你二人的答卷仍是班上最差,但比之上月,實在有了不小的進步,這份進步才最是難得。”

“先說周蘭湘,雖於新課上少有長進,然幾道覆習題目全部答對了,這便說明你至少在溫書上下過不少功夫,好,好!”

“而時歸的進步就更大了——”

姬教習先道了一聲歉:“老夫也是前不久才聽太子殿下說,你並非態度不端亂寫亂畫,而是幼時少有接觸筆墨,實在不會寫字罷了,之前倒是老夫誤會了你,在這裏也當著大家的面,給你道個歉,對不起。”

“而你能在短短一月內將書法練成這樣,只能說是下了大大的苦功夫,且你作答規範,一看就是上課認真了的。”

“這樣算來,你比班上其他學生一點兒也不差,只起步稍稍晚了些,總有追趕上的時候,可期,可盼!”

時歸學了那麽多認錯的話術,萬不想一個都用不到了。

她明明是受了誇獎,偏偏完全不知如何反應,只知楞楞地看著姬教習,渾身血液都在翻湧一般,叫她全身滾燙。

“好了,你二人回去吧。”

兩人接過試卷,木木地說了聲謝。

而後教習們再點評他人,兩人也是心不在焉的,直到下學好久,班上再沒了旁人。

周蘭湘啪一聲拍在桌上:“時歸,你聽見夫子剛剛說什麽了嗎?”

“夫子說……我們兩個進步難得。”

“他還誇我們!”周蘭湘激動極了,“誇我們用功,誇我們好!”

聽著耳邊激動的叫喊,時歸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,清早的忐忑早一掃而空,緊隨而來的,是如何也散不去的興奮。

念書好啊。

念書能得到好多好多誇獎誒!

等她馬上回家,一定要跟阿爹好好炫耀一番,夫子說了,她真的好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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